文/住浙网研究员 艾维

上周五一早，在初冬的寒风中，杭州建国北路43号的蛋壳杭州公司门前，49岁的章红（化名）挤在人群中，像个小学生一样，侧耳倾听着人群中的信息。

租金贷、对冲损失，这些名词，让这个在萧山持有戈雅公寓的女房东听着有点吃力。

蛋壳杭州公司现场  摄于12月4日

从12月4号开始，蛋壳杭州公司门前这个小小的空间，成为杭州蛋壳房东们的信息集散地，愤怒、激动、无奈、彷徨，夹杂“蛋壳租户跳楼”新闻带来的震惊情绪，混合成了一个气场。

在事件中，因为可以止损，加之“断水、断电”带来的固化印象，相比大学刚毕业走上社会没多久的租户，房东是人们印象中相对强势的一方，赢得的同情分有限。

尽管，他们没有明显过错，只不过一时起念，贪图蛋壳给出的优厚房租。

这个冬天，他们更需要抱团取暖。

PART 1

蛋壳挖了一个大坑！显然，他们自己没办法填了，只能靠社会来“填坑”。章红也是“填坑人”之一。

2年的一天，蛋壳工作人员辗转打来电话，想跟她签5年的长约。这个电话，成了一堆麻烦的源起。

去年，蛋壳方租金给得还顺利，今年疫情期间有点磕磕拌拌，总是要拖个半个月甚至更长。按双方协议，租金是季付，最近一次收到是在8月5号，然后就没有了。上个月，跟她对接的小哥也离职了。

蛋壳公司每天给300名业主、300名租户发号子

她的打算是，可以损失一点房租，但不也不能太吃亏。这大概是这届房东的心声了。

“五五开”“一半一半”是在现场听到最多的解套版本，笔者可以还原一下背后的潜台词：

希望在政府牵头协调下，租客接下来的租金贷不用还了，房东没拿到手的租金，租客和业主协商各自承担一半。下一步，双方各自跟蛋壳解约，解约后，如果租户想续租，可跟房东重新订立租约。

这个过程注定“路漫漫”。首先，房东跟蛋壳的解约就没那么顺利。在现场，被叫到号子进去签字的房东，普遍的反馈是要等15个工作日。照理，蛋壳违约在先，解约顺理成章，但显然蛋壳不想放掉手上任何的谈判“筹码”。

租客与蛋壳解约之前，中间横亘着一个“租金贷”。好消息是，微众银行方面表态：为租金贷兜底。微众银行表示，“所有受蛋壳公寓事件影响的我行客户，经客户提出及我行确认后，剩余贷款本金将给予免息延期，在2023年12月31日之前，我行不扣款、不计息，不影响信用记录。” 但银行方强调，并非豁免贷款。

章红给笔者截屏了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，在谁来承担蛋壳留下的损失上，房东和租客是在博弈中——有的房东会免掉多达2个月的房租，让房客住到协议结束，就当自己碰上了“臭蛋”晦气；也有爽快的租客愿意承担九成房租，算是成长的代价。

更多的案例，会在不断扯皮中，在社区、派出所的调解下，找到一个双方认可的止损点。

但是，房东暴力驱赶租客、断电断水并非上策，这会让人们情感上的天平，更加向弱势的房客倾斜。

章红说，她听一个律师介绍，年初江干区有个房东就断电停水，在驱赶时还动了手，把租客的家电给砸了。最后法院判房东赔偿了1万多块钱。

“真是犯不着啊……”章红讲，她听了律师建议，到潮鸣派出所去报警备案过了，“因为（蛋壳）公司在潮鸣辖区里，杭州指定潮鸣派出所受理这一类的报案，先登记备案。”

她讲，原来有4个租客，陆续搬走了2个，剩下2个还是比较讲道理，基本答应“一半一半”。

PART 2

房东、租客、金融公司，貌似谁都没有错。但现在，房东和租客却率先成了矛盾最深的一组人。

其实，房东也挺无奈的。

杭州的王女士就是蛋壳的房东之一，蛋壳一个多月没有给她房租了，已经损失了5000多元，自己也还背着房贷。

她不忍心把租房的孩子赶走，但再耗下去，她的损失会超过1万块，也撑不住。最终在社区调解下，双方达成了协议。

经调解达成的协议在业主群里转发

总体而言，杭州房东维权的方式、方法比较理性，大家放到桌面上来谈，底线是不要发生“跳楼”这样的流血冲突。所在的社区也会提前介入，作为“娘家”进行初步协调。一般是会建议，房东、租客另签合同，大家各自承担一半的损失。

如果这一步踩得好，下面双方就能形成一个“同盟”，分头去找蛋壳解约。

不过，在守护各自利益的拉锯战下，不是所有房东都那么友好。

尽管已有律师表示，只要合同没解约，房东就无权驱赶房客。但上门要求房客离开的房东，还是越来越多。

网传，房东断水断电驱赶房客这一招，就是蛋壳公寓的人教的。

伤得最重的还是租客。

11月23日，一名20来岁的女孩站在了蛋壳北京总部的楼顶处，扬言不解决就要跳楼。女孩26岁，是一名北漂模特，她续租蛋壳公寓的资金是从朋友处借的，8000块。

没想到，刚续没多久蛋壳就出事了，被房东要求15天内搬离住处。

她找蛋壳公寓维权无果，又被房东赶出家门，被逼无奈，才有了站在楼顶上那一幕。

还好最后她被警方拦了下来。但豁出命去维权的，何止她一个？

12月3日，蛋壳风波在广州还是闹出了人命。

一声叹息！

这届年轻人刚毕业不久就被“割韭菜”，遭受了社会的捶打，教训血淋淋。

PART 3

那么房东究竟有没有权利驱赶租赁期内的租客？答案是：没有！

中国人民大学商法研究所所长刘俊海教授表示，对于那些已经和平台签署了有效合法的租赁合同、如期交纳了租金、不知道平台没有把欠缴的租金交给房东的租客，他们的权利一定要受到法律的严格保护。 

租赁期内全额支付租金的租客没有任何过错，房东应与租客协商如何减少损失。如果强行驱赶租客引发诉讼，将面临退还租客租金、中介费、支付临时租房费、误工费等更多的赔偿。 

刘俊海表示，如果房东跟租客直接建立租赁合同，平台是中介人的角色，房东不能无故驱赶租客。如果房东把房子交给平台，由平台跟租客直接签订租赁合同，原则上房东也不能驱赶租客。

杭州金道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、资深律师来晓明支招：之前遇到了好多有类似遭遇的房东的咨询，没有办法依法维权，换锁，维修房屋，都会遭到派出所的治安处罚。但房东去派出所报案，不受理（注：现在可去潮鸣派出所报案），派出所会建议房东走法律途径，去打官司。

现状是，政府希望此事能够协商解决，多方在桌面上达成协议，此时房东要跟蛋壳撕破脸皮打官司，确实需要勇气。

来晓明律师发了一个“天眼查”截图，显示这些合同纠纷案，最终原告房东都撤诉了，说明双方私底下达成了和解。

他认为，房东要彻底“解套”，出路还是跟蛋壳打官司。

PART4

蛋壳已碎！

目前，蛋壳公寓的资金缺口损失不会少于100个亿，从商业规矩来讲，不可能有人来接盘。

这事给房东、租客都敲响了警钟：租房、出租一定要远离长租公寓。年轻人租房最多选择押一付一，或押二付一，尽量不要一次性付半年或全年房租，更别提租金贷。

业主在出租时，对于明显优于市场报价的，一定要多个心眼，不要成为了精巧设计的金融方案中一环，到时想解套都难。